P2O5

一铲一铲挖大坑

春日暖阳

 

·一把耿直的刀子,刀尖上沾了点糖。

·苏他就要虐他。

 

 

       三月的风是柔软的,带一点温润的湿气。 

       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万物生发的迹象在南部温暖的地区显得更加明显。平坦广阔的原野上嫩绿的草叶已经茁壮起来,差不多有筷子长了;无数蒲公英的小黄花夹在绿草和绿草之间,近看星星点点,远看连成一片,如同一张黄绿色生机勃勃的柔软地毯;目力几不可及的更远处有些山峦起伏,拢在快要散去的雾气里,朦胧得发青,边缘与碧色的苍天模糊在一起,看不分明。

       即便锋芒毕露如宇智波斑,走在这样的场景里,也不自觉的收敛了自身的戾气与杀机,整个人柔和了下来。这就好比青锋入鞘,本质上虽然同以往没有丝毫变化,还是一柄杀人的利器,但利刃在入鞘之时总是更加安全,哪怕是幼童也可以少许接近些。

       我便轻轻靠到他身后去,想去抚平他那几绺太过不听话的头发。斑偏过头斜睨了我一眼,没说话。他在灿阳下微眯着眼睛,眉头是舒展的,唇边带着一点笑,仿佛一只慵懒的猫。

       斑不喜欢有人站在他身后,这一点是我从小就知道了的。或者那是天生的,又或者那是什么在刀刃与流矢之间刻下的防御本能吧,我未曾问过,唯恐那会唤醒什么不愉快的记忆。我知道的只是,如果能感觉到背后有什么在,斑整个人就会紧绷起来,像一只拉满的弓,弓上的箭即刻便要离弦。少不经事时我还曾用这一点取笑过他,那时的我们天真烂漫,在仲夏的日光和潺潺的流水声中追逐打闹,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无忧无虑。那或许是我们人生中最单纯美好的一段时光。

       后来斑为了家族的仇恨不得已与我分道扬镳。在那之后十数年的刀光剑影乏善可陈,不得不和昔日好友对峙与伤害的感觉痛苦得仿佛能将人活生生撕裂成两半,但好在我一直没有放弃童年的梦想。最终斑还是握住了我一直不曾收回去过的手,就像梦境一样的,千手和宇智波签订了和平条约,就在我们童年时眺望过的那片土地上共同建立了木叶——我们曾经共同的梦想实现了,原本破损的关系也渐渐弥合。幼时高山上互诉衷肠的那些天马行空的豪言壮语不再是空话,火之国的各大忍族也渐渐放下成见加入了我们。纷乱的战火终于消弭,来之不易的和平笼罩在整个国境上。幼童再也不需要拿起武器,亲族友人也再不会因为战争而断送生命与未来了。

       就如同梦境一样。

       时隔多年,我再一次站在斑的身后,手放在他的背上。背后向来敏感的斑仍然是放松的,这认知使我不敢不欢喜。熏风拂过,青草新鲜的气味擦过我们的鼻尖,斑的表情安静而柔和,前额上镌刻有木叶花纹的铁质护额在三月温暖的日光下熠熠生辉。

       这一切都美好得宛若梦境。

       柱间。斑懒懒地叫我。你又犯什么傻。

       我很开心。我这么答。我想我的表情一定蠢透了,因为斑又眯起眼睛,恰当地带出了一点嗔怪的鄙夷来。

       你总是这样,一下子兴高采烈,一下子又消沉得快要死掉一样。搞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他抱怨道。

       那么,我就告诉斑我在想什么吧。我这么想,也这么说、这么做了。

       从前因为任务,我也来过这儿不少次,可是从未发现过这片原野如此美丽。我说。从前连年战乱,你我都一门心思在争斗上,但现在好多了,我们也有了能环顾四周景色的闲情逸致。世界这么大,不知有多少美好的东西曾被我们忽略过呢。

       所以呢?斑问。

       将来,我们一起周游世界,一起去仔细看看这些曾被忽视过的美吧,斑。我看着他的眼睛说。

       这是个心血来潮的提议,但当下里,我是认真的。早年间我们只顾着互相争斗,不知忽略掉生命中多少可爱的细节。三月的微风,随处可见的蒲公英,碧色的天空,划过天空的燕子,大雁的鸟鸣——我从未发现过这些平常的景象也能叫人心里如此和暖。平凡的美总是容易被忽略的,但既然我已经发现了,便不能再容忍它们从我的眼前和指缝间悄无声息地滑走。我想抓住它们,最好,是能和斑一起。

       斑摇了摇头。你又说傻话了。他责备道。刚刚建立起的木叶要怎么办?作为火影,你好歹也该有点一村之长的自觉。

       木叶一定很快就能走上正轨的。我这么说,我有这个自信。要不了多久,等到各个忍村的实力能够达到平衡的时候,真正的和平就会到来吧。到那个时候,你我的武力威慑也不需要了,事情可以全部丢给扉间,我们就离开村子不问世事——纵览天下所有美景,最后隐姓埋名,在一个温暖平静的地方住下,一直到老。

       斑不说话了,只是撇过头去,眉宇间有些黯然。一串麻雀从远处的地上兀地升起来,斜着插进空中,吱吱喳喳留下些脆生生的鸟鸣。

       别再这么天真了,柱间。斑话语中的温度渐渐凉了下去。在战争中人渴求着和平,而在和平中人却会去渴求战争,若是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就必须去夺走他人的什么东西。不要再对其他的影摆出那样低微的姿态了,如此,他们只会觉得你好欺负。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真正的和平永远不会到来。

       我因斑这突如其来的剖白而发愣,但斑却仿佛没看到似的,毫无解释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

       即便你说想要和我纵览天下美景,即便我知道你的确是真心实意的,但这话却又有几分可信呢?在你的心中,村子与单个的人相比又是孰轻孰重呢?为了和平而被创建出来的村子,如果成为了引发战争的借口,到时你又该怎么办呢?

       我怔愣住了。斑在文字上的造诣比我高出不少,言语上将我逼入绝境的次数已经不可胜数,但如此句句不留情面地直指问题中心,将我毫不容赦地杀得丢盔弃甲哑口无言,这还是第一次。

       我还没有想过。我只能如此承认。但我会去思考这些问题的,我想一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存在。

       我这么保证。那是虔诚的、用尽我一生信仰的保证。

       斑哀伤地笑了。那笑容令人心碎。

       不,柱间,你思考过的。他说。而且你得出了答案并付诸了行动。

       我的心中突然由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涌起了巨大的恐惧,就仿佛被毫无预警地从云端丢下,天旋地转的失重感充斥着整个身体,胃部因为紧张纠结成一团。源自本能的应激反应开始作用了,我身上每一条肌肉绷紧了叫嚣着快逃开,抽搐的消化器官想让我将之前吃下去的食物吐出来以减轻体重——但我完全动不了。

       就好像是有一锅滚烫的铅水兜头浇在我的身上,将我整个人熔铸在地面,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别再说了,斑。我这么哀求,可对方无动于衷。

       如果我和村子产生了分歧甚至对立,柱间,你会怎么做?他继续发问。

       不,我没法抉择。我毫不犹豫。斑,你是我的兄弟,如果我们的村子里失去了你,那就毫无意义了!

       你并不是没法抉择。斑依然残忍地继续,冰冷的语调让草木也跟着凋零。在你的心中自有一杆秤,秤的两头孰轻孰重,你自己最清楚了。

       不,我不清楚,斑,我们换个话题吧?我想阻止他继续往下说,可是我做不到。如果斑接着说下去的话,恐怕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我想阻止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我想阻止斑继续这个话题——可是我做不到。

       前所未有过的巨大恐慌攫住了我的心神,然而我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喉咙也仿佛锈住了,脑海中所构建出的音节和句子全都无法发出来。

       你做过选择的,柱间,你应该是记得的。斑循循善诱,就像对族中刚刚开蒙的小孩子那样诱哄着我。当我真的和木叶对立时,你的选择再清楚不过了。

       全身亿万个细胞都在声嘶力竭地哭喊叫我说不,可我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来。我人生中第一次知道单单一个音节也可以有如此庞大的体积和如此沉重的重量,那个应该在这里出现的否定词只卡在我的喉咙里,说不出来,也咽不回去,压迫着我的气管,使我呼吸不畅。

       天色一下子暗下去,仿佛是在深夜里。我的手中突然多了什么硬物,过分的紧张使我首先本能地抓紧了它,随后才意识到那是我惯用的直刀的柄。它的利刃已经刺进了我挚友的后心,刺得很深,白亮的金属从身体中整个穿过,直至没柄。冰寒的水滴从天幕中落下,将我们全身都淋得湿透。殷红的血液从直刀刺进去的地方晕染开,仿佛敲击在我视线里的丧钟一般。

       柱间,这就是你的决定。你会后悔吗?斑这么问我,唇角带血。我像是触电一般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我想说话,可我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倒下去,还带着那个悲伤到令人心碎的笑容。

 

       我在临时的简陋营寨中醒来,身上无一处不在疼痛。医疗忍者见我恢复了意识,便奔过来想要为我检查伤势的恢复情况,我阻止了他,翻身下床,提了刀,准备离开这顶帐篷。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自那一战之后,我的恢复力已经大不如前了。本就大限将至,也不必叫人再花费在战场上本就捉襟见肘的资源为我拖延。

       斑是对的。看着营帐里因痛苦而呻吟着的伤者们,我不禁这么想。我太天真了,真正的和平不会那么简单就到来。即便统合了火之国的忍族建立了村子,战争也依然不会结束,只是从族与族之间转移到了国与国之间。

       我的梦想和现实的确有了偏差,但也并不是毫无作用。战争仍会到来,正当壮年的生命仍会被轻易断送,本该花团锦簇的未来也仍会被突兀地斩断,但至少,孩子们不用再踏上战场了,至少他们还能享受一个安定平和的童年……

       事情大约还是在向好的地方发展的吧。我想。虽然有生之年里,我自己无缘得见梦想的实现,但如果渴望和平的意志能够传承下去的话,总会有后来人塑造出一个真正和平的世界吧。

       因此我也并不后悔建立起村子。虽然对不起斑,但我也并不后悔守护了村子。没有人能够迈出第一步的话,我们梦想中的美好世界永远都不会到来。另外,若是能成为那样盛世的基石,我也死而无憾了。

       如果在那个世界能够见到斑的话,就这样对他说吧。

       出了帐篷,仍是三月。原野广阔,本应是万物生发的时节,但地上生出的草叶却因各种忍术的冲击和战士的踩踏而东倒西歪、萎靡不振。远处的天空上炸开了侦察班的信号烟花,有些湿润的微风裹挟着泥土、血腥和烧灼的气味侵染了整个营地。三月的阳光落在我身上,冷得彻骨。

       负责防御的忍者和仅受了轻伤的伤员迅速的聚集起来。我也握紧了直刀,准备迎接下一波惨烈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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